摘 要:自古以来,“情”是文学作品中倾注的元素,李杨因身份的特殊性,其爱情故事从唐代起就一直是文人关注的话题。本文试从李杨爱情故事的演变历程谈起,在诗歌及杂剧作品中分析其主题从“情”至“情”的完美轮回。这也是中国古代文学经典打动读者,经年流传的原因。
关键词:李杨爱情主题;演变历程;情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3)11-0315-02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由于唐明皇李隆基与杨玉环身份和关系的特殊性,李杨的爱情故事从唐代起就一直是文人作品关注的话题。本文试从李杨爱情故事的演变历程谈起,在诗歌、杂剧作品中分析其主题从“情”至“情”的完美轮回,这也是中国古代文学经典打动读者、经年流传的原因。
一、李杨爱情故事演变历程
除正史记载二人故事之外,许多野史笔记如《明皇杂录》、《开元天宝遗事》、《开天传信记》、《酉阳杂俎》、《国史补》等均有记载,白居易的诗《长恨歌》和陈鸿的传奇小说《长恨歌传》,开启了李杨爱情故事文学创作的先河。
(一)唐代:诗、传一体,“情”胜“事”胜
白居易因一首《长恨歌》而被呼为“《长恨歌》主”。《长恨歌》作于唐宪宗元和元年(公元806年)12月,作者时年三十五岁,任盩厔(今陕西周至)县尉。一天,他与陈鸿、王质夫同游,话及唐玄宗、杨贵妃事,三人不胜感慨。他们惟恐此事与时消没、不再流传,于是由王质夫提议,擅长抒情的白居易为之作歌,陈鸿为之写传奇小说。
白居易《长恨歌》是一首继乐府双壁之后更为完美的诗作,“一篇《长恨》有风情,十首《秦吟》近正声”,作者用其诗化之笔,征服了古今无数读者。在诗中,作者巧妙地利用李杨故事题材,传奇性地刻画二人形象。可以说,他并没有把“安史之乱”归罪于杨贵妃,而是通过他们歌颂“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至死不渝的爱情,此可谓白居易以“情”胜。
陈鸿的传奇小说《长恨歌传》自杨妃入宫谈起,“鬓发腻理,纤秾中度,举止闲冶……光彩焕发,转动照人,上甚悦。”叙及“安禄山引兵向阙”,马嵬亭前“六军徘徊,持戟不进”,“请以贵妃塞天下怨”,一朝天子竟无力拯救贵妃之命。后写唐玄宗为太上皇,“天颜不怡”,思念杨妃“不衰”,令方士乃竭其术以索之,终于海上仙山相见,以解思念之悲。由此可见,陈鸿作品极尽叙事之能事,同时富有讽喻劝诫之意,是以“事”胜。
唐诗和传奇小说抒情和叙事相得益彰,为李杨爱情故事的流传打下基础。
(二)元代:《梧桐雨》杂剧,以“理”胜
唐后,出现了宋代《杨太真外传》、元代《唐明皇哭香囊》、《杨太真霓裳怨》、《杨太真华清宫》、《罗光远梦断杨贵妃》、《天宝遗事》诸宫调、白朴《梧桐雨》等。
《梧桐雨》杂剧中,白朴一开始就交待李杨不同寻常的关系,对唐玄宗夺儿媳行为直言不讳,接着不加掩饰道出杨玉环与安禄山的私情,将“安史之乱”的导火索定为“单要抢贵妃一个,非专为锦绣江山”。白朴不再从颂扬李杨爱情的视角出发,而是将他们融入历史发展进程,描述了唐由盛转衰的境况,突出的是时过境迁、人世苍凉之感。剧本以唐玄宗为主角,作者对之既同情,同时更多的是谴责;对二人的故事,不是歌颂,更多的是揭露。杂剧抒发的是国家兴亡的感慨,让读者增添的是误国失政的唏嘘。《梧桐雨》以“理”服人,诠释了一个彻底的悲剧故事。
(三)清代:《长生殿》,“情”胜重归
明传奇《惊鸿记》、《彩毫记》等作品继续对李杨爱情故事进行专注,至清代洪昇,参酌《梧桐雨》的骨架加以发展,“荟萃唐人诸说部中事及李、杜、元、白、温、李数家诗句,又刺取古今剧部中繁丽色段以润色之”①,创作出气势恢宏的《长生殿》。
洪昇历时十余年,三易其稿,对李杨爱情进行总结加工。第一稿感慨李白身世,作《清平调》三章,取名《沉香亭》,借李白遭遇来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愤慨;后删去李白情节,增加李泌辅助唐肃宗中兴的内容,取剧名《舞霓裳》;第三稿进一步“念情之所钟,在帝王家罕有”,去掉二稿增加的情节,并吸取唐代“玉妃归蓬莱仙院,明皇游月宫” 之说,专写“钗盒情缘”,重归“情”胜。
二、创作的多重视角,从“情”至“情”
纵观唐至清代诗文杂剧有关李杨爱情的描述,其创作主题围绕政治和爱情展开。
(一)历史观下的政治视角
李杨故事与“安史之乱”的史实,打下政治悲剧的烙印,作家们不免从政治批判的角度审视二人悲剧。
白居易《长恨歌》以“汉皇重色思倾国”一句为开篇,定下政治讽喻的基调。《长恨歌》距“安史之乱”达半个世纪,对关于李杨故事的种种议论与传说,自然加以多方面的思索。其讽喻组诗《新乐府》中的《胡旋女》、《李夫人》等篇尤对杨妃提出责备,指出她是使人“生亦惑,死亦惑”的尤物。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论证了皇帝的荒政,“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史之乱已起,君王仍旧歌舞升平。
陈鸿在《长恨歌传》篇末表明写作意图:“意者不但感其事,亦欲惩尤物……惩尤物,窒乱阶,垂于将来者也。”此传与《长恨歌》相辅而行,取材于史事而加以铺张渲染。如果说白居易“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将杨妃本为寿王妃的史实隐去,刻画了一个身世清白的女子形象的话,那么,《长恨歌传》则将杨妃的身世直言不讳。
至白朴《梧桐雨》,一开始就揭露唐玄宗从寿王府中夺取杨妃的丑事,“自太真入宫,朝歌暮宴”,疏于国政。因安禄山会跳胡旋舞,他就把其赐给杨妃作“义子”,结果安与杨妃发生了“私事”,又与杨国忠争权。“渔阳叛乱”的消息传来时,玄宗正与杨妃宴乐,他竟责怪臣下报告扫了他的兴!“止不过奏说边庭上造反,也合看空便,觑迟疾紧慢;等不得俺宴上笙歌散,可不气丕丕冒突天颜!”作品深刻指出统治集团内部的腐败造成异族的入侵,即使是李杨有爱情存在,也是将二人的爱情纠葛贯穿在政治悲剧之中。作家的创作主题即是通过二人的悲欢离合,谴责统治集团的荒淫腐败,有历史兴亡之感。
洪昇《长生殿》对政治腐败的描写空前强烈。《长生殿·序》中:“是剧虽传情绝,而其间本之温厚,不忘劝惩”;《弹词》一出李龟年的曲词“驰了朝纲,占了情场”,表达了作者的观点;《贿权》一出,道出了“裙带政治”;《褉游》、《疑谶》则写出“一人升天,鸡犬得道”的家族荣耀及奢侈腐败;《进果》更是直接谴责了统治者荒淫而不顾百姓的死活。洪昇对李杨的讽刺达到了极致。
但是,千百年来,人们在讽刺、谴责李杨的同时,更多地注入了同情和怜悯,甚至不惜将之放在普通人的境遇下审视二者的感情。可以说,世间怎一个“情”字了得。
(二)文化本位下的爱情视角
中国古代大众观念往往把历史灾难的终极原因归咎于女人,所谓“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但是文人们的文化本位观念却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回归。莱辛说过:“倘若我们对国王们产生同情,那是因为我们把他们当作人,并非国王之故。”②
1.《长恨歌》中的“风情”
“一篇成恨有风情”。《长恨歌》中“情”字出现三次:一次是杨妃死亡玄宗思念的角度:“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两次是杨妃死后杨妃对玄宗的态度:“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难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从“风情”的角度看,三次“情”字道出了双方的深情。白居易未将这种帝妃之恋等同于普通男女之恋。对他们爱情的描述时而不以为然,时而哀怜,时而感叹,刻画出复杂的意蕴。这种“风情”,有现实世界的李杨欢爱,也有乐极生悲、政治牺牲品的残忍,更有生死两隔、物是人非的思念。
2.《梧桐雨》中的“悲情”
王国维《人间词话》说:“白仁甫《秋夜梧桐雨》剧,沉雄悲壮,为元曲冠。”《梧桐雨》的“悲情”体现在两个场景:一是唐玄宗被迫命杨妃自尽,一曲【殿前欢】“他是朵娇滴滴海棠花,怎做得闹荒荒亡国祸根芽?再不将曲弯弯远山眉儿画,乱松松云鬓堆鸦,怎下的碜磕磕马蹄儿脸上踏!则将细袅袅咽喉掐,早把条长搀搀素白练安排下。”将唐玄宗回天乏术、忍痛割爱的复杂心理描绘出来;另一个场景是最后一幕“夜雨梧桐”的描绘。唐明皇独自面对杨妃画像秋夜听雨,把繁华已去,盛景不再,只剩下孤独寂寞和悔恨、哀怨写得愁肠百转。这种人世苍凉的悲情刻画得惊心动魄。
3.《长生殿》中的“至情”
《长生殿》自序中“念情之所钟,在帝王家罕有”。剧本删除了有悖于李杨爱情纯洁性的部分,细腻地展示二人爱情的产生和发展,增加了安史之乱后二人刻骨铭心的思念,颂扬了爱情主题。二人“定情”后像普通男女恋人一样有嫉妒吵闹,和好后情爱更浓。马嵬坡之变,有“宁可国破家亡,绝不有抛舍”的真情;杨妃顾全大局,慷慨赴难的深情;安史之乱后唐明皇“独在人间委实的不愿生” 的悔恨之情。二人感情经过曲折变化,由浅入深,发展成生死不渝的“至情”。李杨爱情故事至洪昇的《长生殿》可谓臻于完美。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情”是自古以来文学作品中倾入的元素,是宋代启蒙思想家正式提出来的与宋儒理学相对的理念。文学作品中反映“情”“理”斗争也持续不断。如果说李杨故事自白居易以“情”开始,那么,经过几百年演变,“情”又一次出现在洪昇《长生殿》中,从“情”至“情”, 赋予李杨故事更好的诠释,得以提升境界、完美轮回。
参考文献:
[1] 焦循.剧说——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八)[M].中国
戏曲研究院,编.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154.
[2] 莱辛.汉堡剧评[M].张黎,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
社,198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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