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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谑》的编纂意图、来源及文献价值

来源:公文范文 时间:2022-11-09 13:20:04 点击: 推荐访问: 价值 价值观 价值评估

摘要:《词谑》是明代著名戏曲家李开先的重要作品,问世以来其理论价值已被充分认知,而作为戏曲选本的意义和文献价值却未被深入挖掘。考察《词谑》不同版本之间的差异,分析《词谑》初稿的内容,结合李开先的序文及散曲成就,可知李开先编纂《词谑》的意图是辑录小令及套词,以使其得到广泛传播。作为一部戏曲选本,《词谑》所录曲文并不源自已有曲选,而是李开先在家藏丰厚的原始曲作中辑选而得,因此保存了大量不见于他处的曲文,在元明戏曲作品的辑佚和校勘方面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关键词:《词谑》;明代文学;明代散曲;李开先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04(2014)01-0114-05

《词谑》是明代戏曲史上一部重要的曲选著作,版本较多,在论及《词谑》的选本性质、曲文来源及文献价值之前,必须明确《词谑》确实为李开先所作。

一、《词谑》的作者及成书时间

《词谑》一书原未题著者,亦无序跋,此书问世以来也较少有学者对其进行深入研究,而最早对其作者进行探讨的是现代曲学家卢前。1936年前后卢前曾校订出版过共读楼藏本《词谑》并在“弁言”中讲道:“撰者虽佚其姓名,其人必知明嘉、正间,与关中王碧山交甚深。”这是第一次明确提出著者年代,但卢前并没有推断出其作者,因此中华书局在出版时将其定为明无名氏作品。随后顾随在1937年的天津《益世报·读书周刊》第104期上发表文章《读(词谑)》,提出作者“疑是明李开先”、“大有为李开先之可能也”。1939年孙楷第在《辅仁学志》八卷一期上发表了《吴昌龄与杂剧西游记》一文,文中涉及《词谑》的版本及作者,孙先生通过所见《词谑》书中内证,推断“这书是明嘉靖时李中麓作的”。1959年出版的《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将《词谑》收录其中,并在《词谑提要》中说:“《词谑》一书,不题著作者姓名。书中曾说:‘《市井艳词》百余,予所编集。’据李中麓《闲居集》,《市井艳词》乃是明代李开先所编,由此证明,《词谑》也是李开先所著。”与《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同年出版的路工辑《李开先集》也将《词谑》归为李开先晚年的作品。此后,《词谑》为李开先所作已成为常识而为研究者普遍接受。2004年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了由卜键先生笺校的《李开先全集》,这是迄今为止对李开先作品收录最全、笺校最详的著作,内中亦收录《词谑》。

然而,《词谑》为李开先所作在学界并非没有异议。吴书荫就认为,《词谑》一书四个部分中,确定为李开先所作的只有《词谑》与《词乐》两个部分,而《词套》《词尾》两部分则出自康海之手,因此吴先生认为《词谑》的作者“很可能是李开先和康海两个人”。而黄仕忠则认为,吴先生此文存在材料理解错误和引录证据不全面等问题,其结论难以成立。

综上所述可见对于《词谑》是否为李开先所作,目前学界尚有争议。本文认为以目前所见之材料尚不能推翻李开先为《词谑》作者的结论。而且《词谑》之成书与《改定元贤传奇》之选编是有联系的。《改定元贤传奇》是李开先所编元杂剧选本,《词谑》中有些曲文,就是直接移录自《改定元贤传奇》。《词谑·词套》“王粲登楼”条下有注云:“郑德辉《王粲登楼》杂剧,四折俱优,浑成慷慨,苍老雄奇……然白处太繁(词外承上起下,一切应答言语,谓之白),又有不甚整齐者,衬字亦太多,大势则不可及。”而李开先在《改定元贤传奇序》中也说:“白有不切及太泛者,悉订正之。”两处对元杂剧宾白太繁琐的评价是相同的。这一内证也表明吴书荫所言“词套”非李开先所作的推断并不严谨。

结合所见材料,可以确定《词谑》是李开先晚年的一部作品。李开先(1502-1568),字伯华,号中麓,山东章丘人,明嘉靖年间著名诗文家、曲学家及藏书家。作有传奇《宝剑记》、院本别集《一笑散》、散曲若干,曾辑录元杂剧选本《改定元贤传奇》、民歌俗曲《市井艳词》等。隆庆二年(1568),李开先因脾病加剧卒于家中,去世前曾自述平生三大遗憾,其中就包括《词谑》一书的著述,云:“家居二十七载,享林下清福,人生至此亦云足矣。惟苏杭未得一游,普济新修园未得一到,《词谑》一书未成,尤可惜也。”词曲之好伴随了李开先一生,至其生命终结仍为《词谑》一书未能如愿完成而遗憾。

二、李开先与《词谑》的编纂意图

了解李开先编纂《词谑》的意图有助于我们认清《词谑》作为一部元明戏曲选本的性质和意义。

首先,从李开先序文及散曲成就看《词谑》的编纂意图。李开先曾在《改定元贤传奇序》中说:“夫汉唐诗文布满天下,宋之理学诸书亦已沛然传世,而元词鲜有见之者。见者多寻常之作、胭粉之余。如王实甫在元人,非其至者,《西厢记》在其平生所作,亦非首出者,今虽妇人女子,皆能举其辞,非人生有幸不幸耶?选者如《二段锦》《四段锦》《十段锦》《百段锦》《千家锦》,美恶兼蓄,杂乱无章。其选小令及套词者,亦多此类。予尝病焉,欲世之人得见元词,并知元词之所以得名也,乃尽发所藏千余本,付之门人诚庵张自慎选取,止得五十种。力又不能全刻,就中又精选十六种。删繁归约,改韵正音,调有不协,句有不稳,白有不切及太泛者,悉订正之,且有代作者,因名其刻为《改定元贤传奇》。泰泉黄詹事所谓以奇事为传奇者是已,然又谓之行家及杂剧、升平乐,今舍是三者,而独名以传奇,以其字面稍雅致云。俟有余力,当再刻套及小令。”

《改定元贤传奇》是现存最早的明刊元人杂剧集,此书由李开先及其门人张自慎等校订选集,原选杂剧十六种今存六种,这篇序文虽意在阐述有关元杂剧的选编缘由、标准及具体参编者,然仍于其中透露出了李开先对已有散曲选本数量止“鲜有见之”且质量上“美恶兼蓄,杂乱无章”状况的不满,因此有意于在编刻完元杂剧选本之后,再作套曲和小令之选编刊刻工作,即“俟有余力,当再刻套及小令”。李氏所言“套及小令”包括小令和套数,但又不能完全等同于今之所指“散曲”,“散曲”与“剧曲”相对而称,是中国韵文学中极为重要的一支,包括小令和套曲两种形式,而李氏所言“套词”既包括散套又包括剧套,因此,《词谑》所选曲文包括小令、散套与剧套三种基本文体,因为散曲所涉范畴自元代至近代一直处于变化之中,或可言之,从广义上来说这便是元明文人所指之“散曲”。

在明代散曲史上,李开先的成就及曲坛地位无疑是很引人注目的,李氏对散曲尤其小令极其热爱,曾作有《赠康对山》《卧病江皋》《中麓小令》《四时悼内》等散曲作品,共计小令227首,套数7篇。创作之外,李开先散曲方面的成还表现在辑录和评论两个方面。辑录是传播文本与保存文献的自觉之举,李氏于此尤其注重,曾辑录杂剧《改定元贤传奇》、辑录民歌时调《市井艳词》。李开先选编辑录的散曲作品,除《词谑》之外,还有两种元代散曲别集,一为《张小山小令》,一为《乔梦符小令》。张小山与乔梦符是李开先极为欣赏和推崇的两位元曲大家,他曾清楚地表述:“元之张、乔,其犹唐之李、杜乎?”因此将张、乔二人的小令作品分别结集并付刻出版。

由此李开先对散曲之热爱可见一斑,结合其曲学成就及曲坛地位,可以推断李氏具有辑录元明散曲作品以使其广泛传播的自觉性,《改定元贤传奇序》中也流露出其辑录散曲的意愿,而辑选了大量元明小令、散套、剧套作品的《词谑》便是这一计划之实践,李氏最推崇的张、乔散套和剧套作品亦顺理成章地囊于其中了,因此将《词谑》归为一部戏曲选本远比将其视为曲论著作更为合理。

其次,从不同版本《词谑》之间的差异看其编纂意图。《词谑》今可知曾有四种不同版本,包括明刊本(即所谓嘉靖刻本)、陆抄本(或日也是园藏本)、共读楼藏本(或日卢校本)以及传是楼藏(抄)本,其中有三种存世流传,一种版本今已不存。这四种版本分属刻本和抄本两类,每种版本之问互有差异。

明刊本,现存国家图书馆善本部,四册本不分卷,原本不署撰者,亦无序跋。明刊本《词谑》题为嘉靖刻本,显然有误,因为“李开先逝于隆庆二年,卒后即遇‘家难’(主要是宗族间财产之争,地方当局亦乘机倾害),《词谑》及同样题为‘嘉靖间刻本’的《闲居集》,当在万历初年刻成。”与其它几种版本相比,明刊本《词谑》内容较全。因此,目前学界整理出版的《词谑》大都以明刊本为底本,校以其它版本,如1959年出版的《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第三册《词谑》即以此为底本铅印出版。

陆抄本,即清康熙陆贻典据也是园藏本的传抄本。此抄本原为路工所藏,现存国家图书馆古籍部,1959年文学古籍刊行社据以影印出版。陆贻典的这个抄本原题名《一笑散》,但考其内容实为《词谑》。《一笑散》是李开先的戏曲别集,收入李氏所作院本短剧,刊于嘉靖三十九年岁末(1560),但刻本今已失传,唯抄本存世。陆贻典为何将《词谑》抄本题名为《一笑散》,是他所据以抄录的也是园底本原即如此,还是出于陆氏自己的理解揣测?由于陆抄本无序跋说明,今已不得而知。吴书荫先生曾推测“此本题《一笑散》,可能曾附于李开先《一笑散》院本之后刊行,故称”。但《词谑》在李开先生前未曾付刻,《一笑散》又只有嘉靖年间的刻本,因此吴先生的这一推测显然并不合理。

陆抄本既是根据也是园藏本过录,说明《词谑》曾为也是园主人钱曾所收藏,但查其几部藏书书目《读书敏求记》《述古堂书目》《也是园藏目》,均不见记载,倒是李开先所辑另一部戏曲选本《改定元贤传奇》中的六种元人杂剧见于《述古堂藏书目录》卷十《续编杂剧》,即便钱曾在其《也是园书目》中专列“戏曲小说”一项,亦不见著录《词谑》,令人不解。

校之以明刊本,陆抄本《词谑》在内容上有较多差异,除具体文辞细节外,主要差异表现在:第一,“词谑”部分明刊本记录37条有关度曲、唱曲及曲家的滑稽调谑的逸闻趣事,陆抄本较之缺少6条。第二,明刊本第二部分题为“词套”辑选了30余名元明曲家的数十首曲子,包括剧曲和散曲,并酌加评论,陆抄本此部分题为“词选”,且所选曲文较刊本少6套。第三,明刊本第三部分“词乐”记载了当时大江南北的民间演员、乐工,台上台下、排练演出的事件,陆抄本此部分全缺。第四,“词尾”部分辑出12支剧曲、散曲的词尾,许之为词尾极佳者,并简略说明词尾的重要性及其作法,此部分刊本与抄本差异较小。

共读楼藏本,原本今下落不明,殊为可惜,幸有卢前校订排印本存世。共读楼是清末北京较早向公众开放的私人图书馆,其主人是满族后裔国英。共读楼于光绪七年(1881)起对外开放,此前国英曾著录其所藏图书成《共读楼书目》十卷以著录所藏图书,可见共读楼庋藏甚丰。1934年,卢前先生曾读过共读楼藏本《词谑》,并对其进行了详细的校订,1936年中华书局据卢氏校订本印行。卢氏没有注明所见共读楼藏本《词谑》为刻本还是抄本,故后人亦无从得知其抄、刻归属。

传是楼旧藏抄本,原本今亦下落不明。孙楷第先生曾亲见过传是楼旧藏抄本《词谑》,并描述说:“这个抄本每页八行,每行十八字。第一页盖着‘传是楼藏’四字的长方朱文印。所以知道这书是清初徐乾学藏过的。”传是楼的这个本子,孙氏以外并无其他学者提及,今所见论及《词谑》版本之文,亦只提到明刊本、陆抄本与共读楼藏本。那么,这个本子到底是否存在过?与其他版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在学术界享有极高声誉的孙楷第先生尤其注重文献的搜集与考辨,注重考据和实证,看到传是楼旧藏抄本后,孙氏还曾拿中华书局的排印本(卢前校本)与之作过校订,发现此抄本“除残页缺页不论外,有几处是不同的。……至于篇章,两本也不同。排印本所录共四篇,标题为《词谑》《词套》《词乐》《词尾》。抄本标题则为《词谑一》《词套二》《词尾三》,无《词乐》一篇。可见两本体例根本不同,绝不是同时编次的。”孙楷第还将抄本《词谑》词套篇所引杨景言《玄奘取经》第四套[双调]套曲原文校注抄录出来。这一套曲不见于今存其它几种版本的《词谑》。因此可知,传是楼旧藏本《词谑》确为明刊本、陆抄本(或日也是园藏本)与共读楼藏本(或日卢校本)之外的另一版本。

徐乾学是清康熙年间江南一带最大的藏书家,其藏书处名为“传是楼”。徐氏藏书甚丰,仅《传是楼书目》著录在册的藏书就达七千余种。且其藏书一个重要来源就是李开先旧藏,朱彝尊在其《静志斋书话》中提到:

中麓撰述潦倒粗疏,然最为好事,藏书之富甲于齐东。诗所云“岂但三车过,还过万卷余”,又云“借抄先馆阁,博览及瞿昙”,是也。先时边尚书华泉、刘太常西桥,亦好收书。边家失火,刘氏散佚无遗,独中麓所储百余年无恙。近徐尚书原一购得其半,予尝借观,蕺帙必情,研殊点勘,北方学者能得斯趣,殆无多人也。

原一即徐乾学字,清王士祯《渔洋书籍跋尾山》中也有相似记载,可知李开先生前丰富的藏书在其去世后大半归于徐氏,而这些藏书中极有可能就包括《词谑》。如果传是楼旧藏本《词谑》是徐乾学直接从李开先藏书中获得,那么这个本子应该就是李开先本人或其弟子的抄本甚至稿本,孙楷第先生也曾根据其内容推测这个旧抄本“或者是中麓初稿。凡排印本没有的,是中麓刊书时认为不必取删去了。”可惜孙先生见过的这个卷首盖着“传是楼藏”长方朱文印的珍贵旧抄本,我们今天已无缘得见了,仅有[双调]套曲保存在孙氏论文之中。

上述四种版本之间是否存在同出一源的关系?其所依据的底本又是什么?由于资料的缺失今已无从确考,从上述分析可知,陆抄本、共读楼藏本和传是楼藏本应属一系,这三种版本虽也有内容上的出入,但与明刊本相比它们的共同之处则在于均无“词乐”部分,“词乐”的主要内容是为演员、乐工立传而与散曲文本本身无涉,而其余三个部分都从不同角度辑录出大量小令和套曲。根据前文所述,孙楷第先生已推测出徐乾学收藏过的传是楼抄本是李开先的初稿,那么与其同属一系的陆抄本和卢校本也应距中麓初稿不远,也就是说,李开先《词谑》初稿是不包含与曲选无涉的“词乐”一章的,中麓去世以后,其后人在整理刊刻其著作时才将“词乐”一章加入其中。可见,李开先编撰《词谑》的意图即在于辑录小令和套曲。

再次,从李开先《词谑》初稿内容本身看其编纂意图。从上文分析得知,李开先《词谑》初稿包括“词谑”“词套”和“词尾”三个部分,每一部分都与小令及套曲的辑录相关。第一部分称为“词谑”,此“谑”字实乃主题,李开先称“曲”为“词”,词谑”就是戏谑嘲弄主题的散曲和剧曲。此部分所选37条中除“崔氏春秋”条、“张打油语”条、“谷少岱词韵”条外,其余34条均为小令、套曲、俗曲的辑录,而且所辑录的曲子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即戏谑嘲弄。嘲弄的对象很广,包括歌妓、村妇、僧人甚至友人,连白敏中与小蛮故事中,小蛮讥笑白敏中得官之曲亦在选录范围之内。李开先晚年的作品风格转为戏谑嘲弄,具有幽默、讽刺的精神,如其《一笑散》诸剧,《词谑》在选剥收集曲子时也遵循此风格,与晚年创作格调保持一致。第二部分“词套”,选录套曲,有散曲,也有剧曲,其中散曲二十九、剧曲十九。第三部分“词尾”,辑出十二支剧曲、散曲的词尾,许之为词尾极佳者,其中散曲七、剧曲五。从李开先初稿三个部分内容来看,《词谑》是从三个不同角度对小令和套曲的辑录。

对散曲作品辑录的编纂意图在《词谑》一书中也可以找到内证。“词谑”部分辑录有[黄莺儿]曲四支,包括《嘲村妇》《弄猴》《题副净》《题旦》,前面有李开先的一段说明性文字:“偶得皆来韵[黄莺儿]三曲,声调俱不过人,兼‘上’字不用平声。时方编捏《词谑》,因采人之。”为编捏《词谑》一书而刻意注重曲作的采集记录,很明显,李开先是将《词谑》视为一部戏曲选本来加以编纂的。

三、《词谑》所收曲文来源

《词谑》既为一部戏曲选本,那么其所选曲文的来源是什么呢?李开先曲选据以辑录的底本是什么?在《改定元贤传奇》与《词谑》编刻之前,尚有三部明人散曲剧曲单出选本,它们是正德年间的《盛世新声》、嘉靖初期的《词林摘艳》和《雍熙乐府》,后者是前两种的改编本,明武定侯郭勋选辑。既然比《词谑》早出,那么是否对《词谑》的选编有影响呢?我们可以选出《雍熙乐府》和《词谑》均辑录之曲文,进行勘对。

首先,来看一支散曲,刘东升[正宫·端正好]一套,《雍熙乐府》和《词谑》都有辑录,此套较短,只有十支曲子,但两书曲文差异较大,尤其最后两支曲子:

[醉太平]倚双鬟艳妆,拂两袖天香,棹歌惊散锦鸳鸯,小娇娃荡桨,泛沧浪沂流光,小小兰舟漾。挂空苍破昏黄皎皎银蟾上,送斜阳酿新凉渺渺彩云长醉归来未央。

[尾声]宝猊瑞霭浮珠晃,尽烛纱笼照翠廊,凤髻堆云珊枕凉,更箭浮莲玉漏长,受用足青春富贵郎,可喜煞风流窈窕娘,彩索香囊,角黍蒲觞,准备下明日端阳再欢赏。

[醉太平]倚雕栏艳妆,拂两袖天香。猛然惊散锦鸳鸯,俊娇娃荡桨,清浓小小兰舟漾。空苍隐隐银蟾晃,夕阳渺渺彩云长,堪宜玩赏。

[货郎儿尾]纽结丁香,扣锁鸳鸯,端的是占断风流窈窕娘。

此外,元无名氏散曲[正宫·端正好]“香尘暗翠帏屏”两本也都有选录,但两本曲文差异亦较大。通过比较得知,《词谑》与此前的单曲选本如《雍熙乐府》存在较大差异,知李开先所辑散曲并非来自《雍熙乐府》,受以前散曲选本影响较小。

其次,再看剧曲,白朴《梧桐雨》第二折[中吕·粉蝶儿]与[醉春风]二曲:

[粉蝶儿]天淡云闲,写长空数行征雁。御园中夏景初残,菊添黄,荷减绿,秋莲脱瓣。坐近雕栏。却原来喷清香玉簪初绽。

[粉蝶儿]天淡云闲,写长空数行征雁。御园中夏景初残,柳添黄,荷减翠,秋莲脱瓣。坐近雕栏。却原来喷清香玉簪初绽。

[醉春风]酒光泛紫金,茶香浮碧玉盏。沉香亭畔晚凉生,将一答儿拣,拣。玳瑁筵前,管弦相间。

[醉春风]酒光泛紫金钟,茶香浮碧玉盏。沉香亭畔晚凉生,亲自与你拣,拣。粉黛浓妆,管弦相间。

另校元杂剧《追韩信》[新水令]套、明杂剧《风云会》[正宫]套等,两本曲文均有差异。因此,不论从散曲还是剧曲看,都可断定《词谑》所收曲文不是抄自之前的曲集。

那么,《词谑》与《改定元贤传奇》之间有没有借鉴关系呢?《词谑·词套》与《改定元贤传奇》同录的四支套曲分别是《两世姻缘》第三折[越调·斗鹌鹑]曲,《扬州梦》第一折[仙吕·点绛唇]曲、第二折[正宫·端正好]曲、《梧桐雨》第二折[中吕·粉蝶儿]曲。将《词谑》中的上述四套曲子,与《改定元贤传奇》相较,曲词完全一致。因此,可以这样推断,李开先在选编《词谑》的过程中,是借鉴了自己此前的成果,将《改定元贤传奇》所选编的杂剧曲文移录到《词谑》中来。而且从理论上来说,李开先也完全有可能将此前精选改定的曲文借鉴过来,在《改定元贤传奇》所选杂剧中辑出他认为优秀的套曲,置于《词谑》之中。

李开先家藏书甚富,清朱彝尊《静志居诗话》称其“藏书之富,甲于齐东”,其中词曲书籍更是有“词山曲海”之誉,清人毛斧季《跋新刊张小山北曲联乐府》亦称李开先“其家藏词山曲海,不下千卷”。这些丰富的曲藏正是李开先《词谑》等戏曲选本得以编选的基本条件。李开先选编曲集,从不依录已有总集或选本,而是亲自从各处原始盐作中搜罗整理辑出,这可视为李开先戏曲选本的一个基本原则。正是由于这个原则,使得李开先的各种选本,包括杂剧选本、散曲选本等独具特点,选集中往往有多篇不见于其他选本的作品,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四、《词谑》的文献价值

《词谑》全书共辑录元明散曲近八十支,剧曲二十余支,书中所录曲文有多篇未见他书辑选,有着不容忽视的文献价值。

“戏曲选本的文献价值体现于古代戏曲作品的辑佚和校勘两个方面。”在元明曲学文献整理建设方面,《词谑》于辑佚校勘工作贡献颇多,如隋树森辑《全元散曲》、谢伯阳辑《全明散曲》,以及元明戏曲别集的辑佚和校勘,《词谑》都是不可或缺的工具书。由于许多曲文仅见于《词谑》而无其它版本,其文献价值就更加无以替代了。如《词谑》辑录了袁西野小令二首,一为《讥作词失韵》,一为《嘲僧》,皆嘲讽戏谑之作,这两支小令不见于他处,《全明散曲》中收录的袁西野小令二首即据李开先《词谑》辑出。可以想见,如果没有李开先《词谑》的收录,今见袁西野仅存之作恐怕也会像他的其它作品一样佚失,成为佚曲。再如,《市井艳词》是李开先所辑录民间俗曲集,表现出李开先对民间文学的推崇,可惜没有流传下来,《词谑》中录取了几支时曲,从这几支仅存之作中,可大致窥见《市井艳词》所选诸曲的风貌。

《词谑》作为一部戏曲选本,其文献价值也通过对其它戏曲选本的影响体现出来,即成为其它选本的底本来源,在后世曲选中《南北词广韵选》受到《词谑》影响最大。《南北词广韵选》是晚明重要戏曲理论家与音韵家徐复祚的著作,此书依韵选录元明两代南北剧曲与散曲并附有徐氏评论,不仅在体例上与李开先《词谑》极为相似,而且在内容上受《词谑》影响颇多,甚至书中多处曲文系自《词谑》中直接移录而来。如卷二选录了《月下追韩信》第二折曲文,元杂剧《追韩信》现存《元刊杂剧三十种》本,而徐复祚并没有从元刊本中选录《追韩信》曲文,而是采自《词谑》。卷四选录《王粲登楼》第三折套曲,与元刊本和其他明刊本不同,而是移录自《词谑》曲文。此外,《南北词广韵选》还有不少散曲也是从《词谑》中移录而来。

黄仕忠先生曾用了数年时间校录《南北词广韵选》中的评语,黄先生通过仔细勘比,发现“徐氏引录曲籍材料最多的,当推李开先《词谑》”。在《词谑》“词谑”“词乐”“词套”“词尾”四个部分中,“词谑”“词套”及“词尾”三个部分都曾被徐氏大量借鉴转录,黄仕忠先生做过统计:“‘词谑’明刻本含三十四段,此选本引录有十段;至少有十七套曲子及摘句摘曲和九处评语引自‘词套’;另有一处尾声,引自‘词尾’,但已经提及此章所选全部十二支尾。”

不过,尽管李开先在辑录曲作时有着存亡推广的自觉意识,但由于选曲观念及标准等原因,李氏在选录曲作时对原作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改窜,如在选录王舜耕散曲[正宫·端正好]《题情》时曾自叹道:“前后套词,无有不经改窜者,岂但作词为难,选词亦岂易事哉!”这种改窜有时甚至达到了大刀阔斧的程度,如“词套”中选录了元无名氏杂剧《郑月莲秋夜云窗梦》第一套[点绛唇]曲,李开先注曰:“《郑月莲秋夜云窗梦》第一出,不知何人作,大势亦中选,止有[那咤令]不成词。摘取《玉箫女》套中一咏易之。”李氏认为《云窗梦》原作中[那咤令]一曲“不成词”,因此以《玉箫女》中曲文代替原作,这种大幅度的肆意修改,使得《词谑》的存真程度有所降低,《词谑》的文献价值也因此大打折扣,但是《词谑》在元明戏曲作品辑佚和校勘上的价值却不能因此而被否定,它的文献价值仍是不可忽略和替代的。

(责任编辑 乔学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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