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华北地区天主教学校与音乐二：修道院与教会中小学

摘 要：本文为近代华北地区天主教学校的音乐史况，这是华北地区中西音乐文化交流的一个重要层面。北平辅仁大学和天津工商学院的音乐课程及活动，曾代表华北地区最高及最活跃的西方音乐水准。修道院和教会中小学里的音乐课程及活动，是中国近代音乐基础教育的一个窗口。

关键词：天主教音乐；修道院；教会中小学

教会学校是培养神职人员的基地，也是宗教文化的摇篮。天主教会的教育体系自中小学的教会学校至中级的神职小修院至高级的神职大修院，具有严密的等级制度和严格的学习纪律及较全备的文化学习。中级的小（初）修院是专门的神职学校，为小修生升进大修院做预备。教会中小学与普通公私立学校相比，最大的区别在于其浓厚的宗教氛围，逢遇宗教节日全校师生共庆，举办游艺会、文艺演出等节目，其音乐课程的培养也完全采用近代西式教育。

一、修道院

修道院内有歌咏唱经之地，为神职们祈祷静修。1893年12月8日成立于太原洞儿沟的圣方济各会小修院内，有一座教堂专为修士栖宿咏歌，形态雅致适合神修。（圣教杂志1927年10期：465）有些修生在修道时间专门负责唱经，1915年期间的河北宣化杨家坪圣母安慰修道院内，有专门的唱经修士21人，办事修士42人，后者除诵经外专务农活。（圣教杂志1915年5期：229-230）女性修道者会进入修女院神修，修女张桂兰口述《我的修女生活》中，描述了解放前北京东单三条方济各白衣修女会诵经歌唱的每日功课：“五点半钟，进堂念早课，之后，默想一天的事。六时，神甫作“弥撒”，作完“弥撒”再领圣体，一等修女在堂屋按风琴节奏唱小日课，二等修女到圣母堂跪着念小日课、念天主经、圣母经各12遍。”（张家口文史资料16辑1989：191）修道院内的宗教生活除一年之内的宗教礼仪外还有各类的庆典活动，如1918年6月2日主日，北京栅栏主母会修士总院举行迎圣体大礼，撒花童子在前，圣体光随后，各修会的修士修女及信徒尾随，一路念经祈祷，圣体降福时圣心会学校学生吹喇叭，南堂信徒放鞭炮。同年9月15日，祝圣圣心大礼在该院举行，教堂内灯火辉煌，堂内明供圣体、唱经祈祷，随后圣体降福，出堂时歌声四起，鼓乐喧天，司祭手捧祝圣圣心像降福，全体念奉献圣心诵。（圣教杂志1918年8期：366-367，11期：515-516）1931年北平石门总修院哲学教授周某升为河北保定首任华籍司牧，4月5日修院举行典礼庆祝，当日为复活节主日，大礼弥撒完毕后开庆祝会，北平修生王基志演奏风琴奏乐，唱Ecce Sacerdos圣歌，保定大六品修生三人诵拉丁颂词等。（圣教杂志1931年5期：308）

高等大修院的音乐课程通常由外籍神职教授，山西太原下庄总修院是培养山西地方神职司铎的基地，学校设置中文教授的文学和科学等，圣学课程有道理神学、神修学、圣教礼仪和圣教歌乐，由西班牙籍司铎华丽士教授。（新光季刊1947年2期：45）華氏通晓音乐、善奏风琴、指挥合唱，逢遇堂区大礼，由他指挥修生合唱献音。总修院的生活对于修生的神性要求更为严格，唱经、学习、默想、弥撒、敬礼便是学业的主要内容。现今98岁的郭继汾司铎1938年曾任该修院院长，他在《若望孟代高肋维诺总修院述略》一文中，详述了修院培养未来司铎的日常生活：“……被召的修生……在开学前，先做了避静神工并唱了圣神弥撒，然后于同年九月一号就正式开了学……该小堂的落成礼在圣母月的首日五月一号举行的……先经葛代权司铎举行降福堂礼后，本院长在该堂做了大弥撒，弥撒中有华司铎指导的唱经班……众修生每日应做的事，不外诵经，读书，散心而已……散心时，严禁修生读书或他项劳心的事务，但准许他们轮流学习乐器或浇灌管理花园……众修生于每主日听道理，每占礼五学唱经并演习圣礼节……众修生公行的热心功课，就在早课（晨五下）默想，与弥撒，领圣体，省察，诵玫瑰经，望降福，晚课（八下三刻）；私下里也常进堂朝拜圣体……本院……把每日行敬礼的旨意指定如下：主日为恭敬圣女婴孩耶稣德肋撒，修院副主保，使其转达加增圣德于神职者；瞻礼二为恭敬圣方济各；瞻礼三为恭敬圣安多尼，修院副主保；瞻礼四为恭敬中国主保大圣若瑟；瞻礼五为朝拜圣体。因圣体是洁净与圣德之渊；瞻礼六为赔补耶稣圣心所受的轻慢凌辱；瞻礼七特敬本院大主保无原罪圣母玛利亚。以上的神工，很鼓励了本院青年热爱圣体的心火，以至于在课余的时候，都用片刻的功夫，入堂朝拜圣体。每主日众修生更诵圣母小日课；在各大瞻礼前恭行九日敬礼；每月上主日，行小避静并望圣体降福；每月之十五日，按远东归化会的宗旨（求为增益远东国籍司铎）另行一日避静神工；每年于开学前，行五日大避静。”（郭继汾司铎@shanxixiuyuan.com）旧时在山西总修院的静心室，十字架下方有一架小风琴。静心神修与音乐不可分割，其间总有祈祷、诵经及唱诗歌咏等，音乐的实用性功能便能一窥。

二、教会中小学

在近代中国，由法国教会对中国天主教会掌控着保教权，他们观念较为保守并且等级分明，文化沙文主义的氛围在其传教区域的第三世界国家中较为浓郁。教会上层认为国籍教徒不用学习高等教育，因此传教主要针对中国下层人士，初等教育和教理学校便是办学重点。至1914年天主教会在华创办的学校共有8034所，其中只有一所大学——上海震旦学院，至1949年之前在华天主教仅创办了三所大学，即北平辅仁大学、天津工商学院和上海震旦大学。

教会中小学的建立遵循民国政府教育部的办学政策，课程设置与公立学校基本相同，音乐教育除使用社会通用教材外，全部采用近代西方教育模式，课程设置规范合理，外籍人士是主力教员。北京天使（小）修院的音乐课在初中部教学科目中第一学年第一、二学期各有2课时，第二、第三学年各有1课时，三年合集有8课时。在高中部教学科目每学年各有1课时，三年合集有6课时。

私立北平辅仁大学附属中学初高级艺术组音乐小组，有16人歌咏队的声乐组和单人训练自备乐器的器乐组。学校的音乐教职员工有两位：上海音乐专修科毕业的江苏江都人易是，1932年9月离校。北平大学艺术学院音乐系毕业河北满城人邵晓琴，教授初高中音乐课。初中三年，每学期音乐课各有1课时，每周一小时，合计6课时。高中第一学年第一、第二学期各有1课时音乐课，第二、第三学年没有音乐课。音乐课教学用书，初中三年使用北新出版的吴伯超《初中乐理》和中华乐社出版的柯政和《初中模范唱歌教科书第一册、第二册、第三册》，高中一年级使用北新出版的《北新歌曲》。

在各学科教学纲要中，音乐课的教学系统规范：初级小学的目标是发展学生的音乐曲趣及才能、使学生明了初步的乐理、涵养美德的情感及乐群的精神和启发文艺的欣赏，练习作业有声乐（发声、音阶、音程和歌曲练习）、器乐（任习一种乐器）和理论（音乐常识、和声学纲要、作曲法概论）。第一学年声乐大纲学习发音呼吸等基本练习、长音阶练习、从一度至四度的音程练习和一部歌曲的唱奏，器乐大纲学习键盘乐、弦乐或管乐的基本练习，理论大纲学习音乐常识。第二学年声乐大纲同第一学年，加短音阶练习、五八度的音程练习及二重合唱练习及歌曲，器乐大纲同第一学年练习演奏短曲，理论大纲学习和声学纲要。第三学年声乐大纲同第二学年加三部合唱练习及歌曲，器乐大纲同第二学年练习较难之演奏曲，理论大纲学作曲法概要。

大纲强调教学法要点为，声乐大纲要求发音练习注意学生音域及变声期、注意声音的准确及视唱读谱、注意歌唱的态度表情忠实于原曲，器乐大纲要求注意姿势优美、发音准确、表情充分，理论大纲要求多做练习明了曲式结构及和声运用。还特别强调勿使变声期学生努力过度、培养有天分的学生以及多提供欣赏机会等，待毕业时可以达到正确演唱演奏较容易的歌曲、能为诗歌谱简单小曲。高级小学音乐课大纲的目标是：涵养谐和优美、刚强沉毅之情感，发扬仁爱和平、勇武壮烈之民族精神；发展学生音乐才能与兴趣；能独唱合唱较高深歌曲；增进欣赏音乐能力。第一学年第一学期声乐大纲学习音阶及和音音序练声、视唱选唱较浅易之练习曲（Concone 50 Ex.）、选唱著名歌曲独唱和二、三部合唱歌曲，理论大纲学习音乐起源、上古音乐和音乐记载法变迁的音乐史以及声乐曲名曲解说，器乐大纲学习课内外相当的材料。第一学年第二学期声乐作业要求练声、视唱、唱歌三项教学，理论作业要求音乐史和名曲解说两项教学，器乐作业要求应视学生天才斟酌于课外教学。大纲强调教学法要点为，声乐大纲要求练声注意姿势及发音正确、固定唱名法代替首调唱名法、唱歌选取雄壮快乐活泼勇敢庄严和平之歌曲、要求伴奏能独唱及合唱按音域分声部，理论大纲要求讲授古今中外名曲以及利用留声机解说欣赏名曲，器乐大纲要求系统学习乐器者继续学习。因学习时间有限，高中部可以只偏重于声乐教学，每次上课时先讲理论20分钟，再教声乐，器乐可以课外指导。（辅仁大学附属中学1936：162-167）

从音乐课的教学大纲来看，学校采用的是西方音乐教育制度，特别是高小第一学年的大纲里明确写明废除首调唱名法以固定调取代之，但由外国神父谱曲的校歌却是中国传统五声调式的，F宫调式的旋律配合明雅的歌词简洁优美琅琅上口。谱例4-3是辅仁大学附中的校歌，作曲者为卢华民司铎（Rev.Theodore RÜhl S.V.D）。

教会学校通常有丰富的课外文娱活动，如河北张家口沽源县平定堡博爱教会小学，平日课外活动有唱歌跳舞游戏赛跑，每逢周日大弥撒后举办音乐会，初年级有唱歌课，高年级有音乐课，每隔几周举行一次歌咏比赛。（张家口文史资料16辑1989：315-317）在各类宗教大典礼仪游行上，教会学校的音乐才艺更是必不可少，如1919年北京西什库教堂左边的法国圣母会盛新学校举办院长主保瞻礼庆典游艺大会，学生们奏军乐、演说、唱圣歌和校歌、演圣诞剧等热闹非凡。（圣教杂志1919年2期：72-73）次年6月6日主日，北京阜成门外修院举行圣体游行大典，东西南北四堂信徒齐聚朝拜，待圣体降福时，十字架前导，毓英中学与圣心学校的鼓号队随后奏乐，味增爵会白衣修士唱经班、南堂公经会、若瑟会女学生和男女信徒轮流唱经（圣教杂志1920年7期：319-320）1921年山西潞城天主教圣安多尼学校举办主保圣人圣安多尼瞻礼游艺大会，先由鼓乐队前导迎宾，后唱本校主保歌，正式开会时奏军乐唱国歌，待学生唱完迎宾歌之后游艺大会开幕，有拳术、哑铃体操、国技、历史添字、黑板图画、演故事等，演毕合唱送宾歌奏军乐，再由鼓乐队前导唱操行歌而散。（圣教杂志1921年8期：357-360）1935年12月27日天津教区文主教主保圣若望瞻礼庆日，天主教西开小学及若瑟小学分别举行庆祝典礼。早7：00先在西开总堂举行弥撒仪式，礼毕圣体降福。九点半小修院全体师生唱庆祝歌进颂词。10：00西开小学生开庆祝会，唱歌报告宣讲事迹，再唱庆祝歌。下午3：00，若瑟小学开庆祝会表演唱歌、进颂词、献祭服、演戏剧等。（郭凤岐、陆行素2001：1410）1936年于斌主教在西什库教堂举行的祝圣礼，有音乐队奏乐和大小修道院修士唱经，庆祝会上由惠我小学生唱团体庆祝歌，光华小学生演卖花女，光华中学生演小舞女、雪花舞，培根小学生演儿童舞，培根中学生演黑人舞等，节目非常丰富。（圣教杂志1936第10期：633-635）

通過教会大学、教会中小学和修道院的音乐课程及活动的史料梳理，即可以关注到音乐史学界薄弱的一个层面，这是中西音乐文化交流研究中无法忽视的宗教文化以及相关的传播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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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孙晨荟（1977-），女，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