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 王 道
阿法(Afar)这片干旱的不毛之地,位于埃塞俄比亚的偏远地区,一直是古人类学者最爱去的化石猎场。许多人族动物都曾经生活在那里。所谓“人族”(hominin),是指人的始祖与黑猩猩的始祖分道扬镳之后,人这一旁支里的所有物种。也许是因为出土了“露西”(Lucy)化石,阿法这个地方闻名于世。露西是生活在320万年前的人类祖先遗骸,属于南方古猿阿法种(Australopithecus atarensis,以F简称阿法南猿)。现在,学者又在迪基卡(Dikika)发现了·具阿法南猿骨架标本,它距露西出土地点不过4公里。露西过世时已经成年,而新化石却是一个女童的遗骸,生活在330万年前。大家叫她“露西的孩子”。
其他古老的人类祖先化石,包括露西的化石,部不及这具骨骸完整。此外,迪基卡出土的化石是迄今发现的、最古老的人族儿童骨架.它给了科学家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研究我们远古亲戚的发育过程。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人类起源研究所所长唐纳德·C·约翰逊(Donald C.Johanson)评论道:“如果说露西是20世纪最伟大的化石发现,那么这个孩子就是迄今为止,2l世纪最伟大的发现。”著名的露西化石正是约翰逊在1974年发掘出土的。
惊人的发现
发现保存得如此完整、年代如此久远的古人类儿童化石,历史上尚属首次。它让大多数学者意识到:阿法南猿是我们人类的祖先。
2000年12月10日下午,由泽拉塞奈·阿莱姆塞吉德(Zeresenay Alemseged)率领的化石搜寻队发现了那个孩子的化石。当时阿莱姆塞吉德是美国人类起源研究所的博士后研究人员,现在他在德国莱比锡的马克斯·普朗克进化人类学研究所工作。一开始,化石只有一部分小脸露出地面,大部分骨架埋藏在一块甜瓜大小的砂岩中。阿莱姆塞吉德回忆说:“我立刻就知道,那是人类化石。”因为它的眉骨平滑、犬齿小,还有其他类似人的特征。不过,进一步的鉴定,要等到化石全部取出后才能进行。而从石头里取化石非常费劲,必须小心翼翼,用牙医工具一点点地清理掉化石周围混凝土似的石质。
阿莱姆塞吉德花了5年时间,才把这具儿童化石的关键形态特征发掘出来,许多骨骼仍在沉积物中。尽管如此,这具化石已经提供了宝贵线索,让专家对南方古猿阿法种有了新的认识——大部分专家都认为,阿法南猿是我们这一属(人属)的祖先。2006年9月21日,阿莱姆塞吉德及其同事在《自然》杂志发表了两篇论文,描述了这具化石,以及发掘遗址的地质、古生物学脉络。同时,他们在埃塞俄比亚举行记者招待会,公布这一重大发现,并将这个孩子命名为“塞拉姆”(Selam)——在埃塞俄比亚的几种语言中,“塞拉姆”的意思都是“和平”——祈望正在阿法地区交战的几个部落,能走向和平。
经鉴定,这具化石人骨属于1个3岁的女童,包括一个完整的头骨、一整副躯干骨,只有肢骨不全。就连比澳大利亚坚果(macadamia nut)还小的膝盖骨,也保存下来了。许多骨头仍然保持原有的连接,没有散开。这么完整的人类祖先化石实在罕见,儿童化石更为罕见,因为孩子的骨头脆弱多了,不易保存。保存得这么完整的儿童骨架化石,只有距今5万年前的一个尼安德特小孩的化石方可媲美。
行走还是攀爬
塞拉姆的双腿适于行走,上半身却有不少擅长于攀缘的显著特征。她究竟生活在地面上,还是生活在树上,学术界存在着分歧。
发掘团队里的乔纳森·c·温(JonathanG.Wynn)是美国南佛罗里达大学的地质学家。塞拉姆保存得极为完好,加上遗址里出土的其他动物化石,使温恩相信,塞拉姆死后很快就被洪水淹埋。至于她是死于洪水,还是死后落水,尚不得而知。
虽然塞拉姆死亡时年仅3岁,却已经具备了阿法南猿的特征。例如她的口鼻部突出、鼻骨窄等特征,就与南非出土的汤恩幼儿(Taung child)截然不同——汤恩幼儿属于与之相关的另一个物种南方古猿非洲种(简称非洲南猿),生活在250万年前左右。塞拉姆的下颚很像哈达(Hadar)出土的人类下颚;而露西与其他阿法南猿化石正是在哈达出土的。
专家对阿法南猿的行动模式很感兴趣,但过去出土的化石都令人困惑,因为他们的形态特征是个拼盘,塞拉姆也一样。学者们同意,阿法南猿能在地面上以两腿行走。但是,从20世纪80年代起,对于阿法南猿是否也适应树上生活,爆发了争论。争论的焦点是,虽然阿法南猿的下半身已适应两足行走的行进模式,但他们的上半身仍然保留了许多原始特征,这些特征更适合树栖生活,例如长长的、弯曲的手指(适合抓住树枝)。争论的一方主张,阿法南猿完全在地面上生活,他们上半身适于树栖的特征,不过是树栖祖先遗传下来的进化包袱;另一方则反驳说,要是阿法南猿几十万年都摆脱不了那些显著特征,那么就表示那些树栖特征还很重要——换言之,阿法南猿还没有完全生活在地面上。
引人入胜的化石
塞拉姆的许多骨骼至少还有一部分仍然埋在砂岩里,但是我们已经可以断定,她是已知最完整的早期人族骨架之一。下图是按成年阿法南猿画出来的,我们将科学家相信能在塞拉姆遗骨中找到的部分,涂上金色来表示。
塞拉姆面孔的特征。包括小而窄的鼻骨(a)。都表明她是阿法南猿,而不是与阿法南猿关系密切的非洲南猿。虽然她的大部分脑颅骨都没找到,但这具化石保留了在脑颅腔里自然形成的砂岩颅腔模型,上面有脑颅内壁的印痕(b)。从这个颅腔模型推测的脑量显示,阿法南猿的大脑比黑猩猩的脑子发育得慢,那是现代人的特征。
在以计算机断层技术拍摄的照片上,除了整套乳齿,还可以看见尚未萌发的恒牙(c)。在塞拉姆的遗骸中,还找到了十分脆弱的舌骨(d),它是固定舌头与喉头的关键零件。这是人类化石记录上的第二个舌骨——第一个来自生活在6万年前的尼安德特人骨架。塞拉姆的舌骨形态显示,阿法南猿的喉头与黑猩猩的喉头比较类似。
塞拉姆与其他阿法南猿一样,腿骨(e)与足骨(f)有许多特征.表明她能以两腿在地面上行走。例如她的足跟,宽度与人比较接近。但是她的上半身,似乎有部分特征却与适应树上的生活有关。她长长的指骨有曲度(g),便于抓握树枝。她的肩胛骨关节类似于猿(朝向上面),而不像人(朝向侧面)。
不过,学者对塞拉姆的肩胛骨有不同的诠释。根据发现者的观点,它看起来与大猩猩的肩胛骨最相似。但批评者指出。塞拉姆的肩胛骨其实颇像人的肩胛骨,特别是肩胛骨背面骨脊上下侧供肌肉附着区域的比例(人类,下侧面积较大;猿类,上侧面积较大)。
塞拉姆与其他阿法南猿一样,两腿适于行走,手指适于攀爬。但是她的肩胛骨给这场论争提供了新信息——过去没有发现过阿法南猿的肩胛骨。根据阿莱姆塞吉德的研究,塞拉姆的肩胛骨与大猩猩的肩胛骨最相似,尤其是她的肩关节,与猩猩的肩关节一样,都朝向上方,现代人的肩关节则朝向身体侧面,两者形成了鲜明对比。阿莱姆塞吉德说,这种向上的倾向也许有利于把两手高举过头顶,灵长类动物在树上攀爬,两手必须高举过头顶(尽管大猩猩成年后就不再上树了,可是它们在幼年时的确会在树上消磨时光)。
此外,塞拉姆的内耳也进一步提供了树栖倾向的线索。阿莱姆塞吉德的团队利用计算机断层成像技术,能够探测塞拉姆内耳的半规管系统,这是维持平衡的重要器官。研究人员发现,塞拉姆的半规管与非洲大猿、非洲南猿相似。他们推测,这表示阿法南猿以两腿在地上行走时,并不像我们现代人一样迅速、敏捷。我们也可以说,阿法南猿并不擅长于分别操控头颅与身躯的运动——我们能持续地奔跑,诀窍就在于人类有这种本领。
阿莱姆塞吉德的结论是:阿法南猿能以两腿在地上行走,但是其上半身至少有一些特征适应树栖生活。1983年,美国纽约石溪大学解剖学教授小杰克·T·斯特恩(JackT.Stem,Jr.)及其同事,研究了露西以及同时代的其他古人类化石,得出了相同的结论。斯特恩评论道:“我很高兴知道,这篇论文表明了我可能是对的。”约翰逊同意,现在支持阿法南猿仍然要花部分时间在树上活动的证据,比过去有力得多。他说:“过去,我坚决相信阿法南猿完全生活在地面上,以两腿行走”,但是将最近的发现考虑进去后,他认为:“阿法南猿利用某些大树栖境,在夜里睡觉,或者采集熟悉的食物,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学者研究早期人族物种(包括塞拉姆)的生活环境,得到的结论与他们兼行走与攀爬于一体的模式而生活的想法,颇为契合。今天,迪基卡是一片满布灰尘的丘陵,偶尔点缀着一棵树或一丛灌木。但在330万年前,那里是水源丰沛的三角洲,两侧有森林,附近有草原。美国佐治亚大学人类学助理教授勒内·博布(Ren6 Bobe)是阿莱姆塞吉德团队的一员,他评论道:“在这个栖息环境中,要是你发现了一种猿有时在树上活动,有时在地面上活动,那不足为奇。”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赞同这种理论。美国肯特州立大学教授c·欧文·洛夫乔伊(C.Owen Lovejoy)就表示怀疑,他并不认为塞拉姆的肩胛骨与大猩猩的肩胛骨类似。他评论道:“塞拉姆的肩胛骨很原始,但是它更像人的,而不是大猩猩的。”洛夫乔伊一向坚持阿法南猿是完全在地面上生活的两足动物,他们的上肢有些特征让人觉得他们仍有部分时间生活在树上,那只不过“是他们过去曾经树栖的证据”而已。他认为,1978年在莱托利(Laetoli,坦桑尼亚境内)发现的著名脚印,已经为这场辩论一锤定音。那行360万年前留下的脚印显示,留下脚印者的大拇趾没有抓住物体的功能。洛夫乔伊说,要是阿法南猿的大拇趾没有抓握的功能,就无法在树上有效地行动。
进化“拼盘”
塞拉姆的化石提供的信息,让学者逐渐认识到人类祖先生长发育及身体各部位变化的顺序,有望揭开人类进化过程中人与猿分离的诸多细节。
塞拉姆的骨架与猿类相似的特征有什么功能意义,也许专家还没有达成共识,但是他们都同意,人类祖先身体的不同部位,在不同的时候遭遇了自然选择。约翰逊说,阿法南猿是“‘镶嵌进化’(mosaic evolution)的好例子。你不可能只是触动藏在某个地方的进化开关,就能像变戏法似地将一种四足动物,一下子转变成直起身子以两足行走的人”。他接着说,自然选择两足行走模式,看来是下肢与骨盆最先进化,两足行走用不着的部位,例如上肢与肩膀,后来才变化。我们从树栖、似猿的动物,转变成在地上以两腿行走的人,对于这个“变化的顺序,我们开始了解得越来越多”。
分析塞拉姆的头骨,也发现了类似的演化“拼盘”。舌骨是固定舌头与喉头的构造,很脆弱,很少保存下来。塞拉姆的舌骨形状,显示阿法南猿的喉咙里有气囊,换言之,这个物种的喉头与猿类相似。另一方面,塞拉姆的脑子有“人味儿”。研究塞拉姆头骨化石里自然形成的砂岩颅腔模型,阿莱姆塞吉德的团队发现,3岁的塞拉姆的脑容量只有成人脑量的65%到88%。而黑猩猩到了3岁,脑容量已达成年个体的90%以上。从这一点看来,阿法南猿的脑子发育模式说不定也更接近人。
至于这具新化石是否可以代表阿法南猿的幼儿?我们还需要更多化石才能回答。科学家当然期盼找到其他阿法南猿儿童的化石,最好是不同年龄的个体,以便比较,但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不过,迪基卡出土的这位小女孩还有更多秘密有待挖掘。美国密苏里大学哥伦比亚分校的古人类学家卡罗尔·V·沃德(Carol V.Ward)评论道:“我想,这个标本的影响,在于它提供了南方古猿生长、发育的信息,不仅涉及身体各部位,而且还涉及一个个体各部位的相对发育速率。”
阿莱姆塞吉德自己怎么想呢?他估计,他得再花几年时间,才能将塞拉姆的骨骼全部从岩石里取出来。一旦完成了这件工作,他就能为这个3岁的阿法南猿重建近乎完整的身体,同时着手理解发育中的南方古猿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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