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的宿命？“新武器试验场”

“我们确实有两架苏-57战机曾飞往叙利亚进行战斗测试，但仅部署两天便返回了俄罗斯。”3月1日，俄罗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对媒体如此披露。

又有网上公布的卫星图片显示，赴叙利亚的苏-57有4架之多，可见，绍伊古的话，多少带有保留成分。

苏-57，是俄罗斯新一代战机，按照俄罗斯划代标准为“五代机”，按照美国标准为“四代机”。国际上，这一代飞机款型不多，已参加过现实作战的更少。美军早在2001年定型、2005年服役的F-22“猛禽”，本已在叙利亚作战。然而，作为隐形战机，F-22绝少被网友拍到于空中呼啸而过的场面。比之中国已服役的歼-20，俄罗斯苏-57在研制阶段称之为T-50，直到2017年8月才正式命名为苏-57。这也标志着俄罗斯此款战机的第一阶段测试即将完成。但无论如何，苏-57尚未正式宣布服役。这么一款尚在研制阶段的飞机飞往叙利亚战场，俄罗斯意欲何为呢？

其实，回首“二战”之后的中东，不难看出——此地是不折不扣的“新武器试验场”。从历次巴以战争，到两伊战争，再到美国主导发动的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及至近几年来也门、叙利亚等国发生的战事，无不展现出这样的特点。

首秀中东成功才能大卖

回顾二战以后，尽管诸如朝鲜半岛、中南半岛、马尔维纳斯群岛、巴尔干半岛等都发生过战争，甚至非洲大陆也曾发生过规模不一的战争，但要论战事的频繁度，中东无出其右。

1947年，巴以分治。随之而来的就是战争。1948年5月16日，以色列宣布建国的隔天凌晨，阿拉伯联盟的7个成员国就集结了4万大军前来讨伐。战事进行了一年多，阿拉伯联盟战死1.5万多人、丧失巴勒斯坦80%的领土，灰溜溜与以色列签署停战协定。

由此，1956年的苏伊士运河战争、1964年的“六五”战争、1973年的十月战争、1980年代的黎巴嫩战争……直到1991年中东和平会议确定了“以土地换和平”的原则，巴以之间战事方歇。

穆斯林世界内部，也没有消停过。比较典型的就是两伊战争。从1980年打到1988年，伊朗和伊拉克无不想尽办法从世界各大军火销售国购买武器。

在冷战时代，如果不是美苏亲自参战，那么，交战双方的背后，一定有美苏这样的“大佬”作靠山。以中东战争为例，很明显——以色列的武器，一开始来源于世界各地犹太人的捐赠——从美国、英国进口轰炸机，从法国引进坦克，从捷克获得大量轻武器、野战炮、炸弹和炸药，但逐渐地，以色列一方面加强了本国的军事工业，一方面主要从美国购买武器。

而美国乐见把一些新研发的武器提供给以色列，一方面做测试，另一方面——如果效果显著，则必然大吹特吹。

以1973年的第四次中东战争为例。当年10月11日，在打击在叙利亚的埃及部队时，以色列不仅让空军使用美制“小牛”“百舌鸟”式空地导弹，还使用了“白星眼”式电视制导炸弹。空地导弹和制导炸弹配合，击毁埃及军坦克250辆，迫使埃及軍当日撤回进攻出发阵地。

这一战，让“白星眼”制导炸弹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

近年披露的资料表明，美国海军兵器测试站于1963年启动“无动力的电视制导滑翔炸弹”项目，亦即“白星眼”。然而，经过多次测试后，美军认为，此类炸弹战斗部太小，不足以摧毁大型高价值目标和坚固目标——比如发电厂和桥梁。为此，已从海军兵器测试站升级的海军武器中心开始发展白星眼II型炸弹。这款炸弹战斗部较大，能装载2000磅级别的MK-87炸弹，拥有更大的尾翼可提升滑翔距离。

近年披露的资料显示，“白星眼II”的任务评估是在1973年做的。其中也包括了1973年10月以色列进攻埃及军队时“白星眼”的战斗记录。

1974年1月，白星眼II型正式进入美国海军服役。

如果没有第四次中东战争，“白星眼”项目很有可能下马。而分包了此项目的休斯公司，无疑会做一场赔本买卖。

中东战争，看似以色列与阿拉伯联盟之战，而其背后，则是当年美国和苏联新式武器斗法之地。仍以第四次中东战争为例。埃及军队以苏联制萨姆-2、萨姆-3、萨姆-6、萨姆-7型导弹为主组成的防空体系，在战争初期掌握了战场制空权，使以色列飞机多日不敢进入苏伊士运河空域。以色列军队当然不是吃素的，其采用美制“响尾蛇”“蜻蜓”等空空导弹和以色列国产“加布里埃尔”反舰导弹对付阿拉伯联军的飞机、舰艇。

在1970年代，阿以双方展开了在大规模电子对抗情况下的现代化战争。双方飞机损失的60%、舰艇损失的80%以上，以及大部被毁坦克，均为各种导弹所击毁。

隔着大西洋和印度洋观望的美国，和从北方南望的苏联，无不对中东寄予厚望——但凡有可供出口的武器弹药，首先拿到这边厢试用。

找对代理人至关重要

当然，试用的目的一方面在于取得使用效果报告，另一方面也在于更大规模的推销武器。经过实践检验过的武器，不妨在中东大卖。譬如两伊战争之前和开战以后，苏联一忽儿卖给伊朗火炮，一忽儿又卖给伊拉克T-62坦克，一忽儿又以停止向伊拉克提供武器为条件，要求伊朗改变在阿富汗问题上的政策，同时通过朝鲜向伊朗出口M-1978式自行火炮。两伊战争，苏联从两伊分头赚钱。

回看两伊战争，某种程度上还是一场代理人战争。美国又何尝不是从两伊分头赚钱？

在1979年之前，美国支持伊朗的巴列维王朝，提供大量的军事援助，以求在南线包围苏联，控制波斯湾。为了对抗频频进入伊朗领空的米格-25飞机，巴列维王朝时期的伊朗政府，于1974 向美国的格鲁曼公司求购 30 架 F-14A“雄猫”战机，1975 年又追加了第二批 50 架。1976 年 1 月首架雄猫交付伊朗空军，最后一架在 1978 年交货。

正当“雄猫”几乎全部交付伊朗空军之际，1979年，伊朗爆发了伊斯兰革命，推翻了巴列维王朝，霍梅尼回到伊朗，随即高举反美大旗，还得到了苏联支持。1980年，两伊战争爆发。

在战争初期，美国向伊拉克销售大量武器，而苏联实际上在支持伊朗。及至战争进行过程中，伊朗和苏联的关系闹僵，苏联反过来也给伊拉克萨达姆·侯赛因政权提供武器。

怎一个乱字了得！

“二战”之后，无论是朝鲜战争、越南战争，还是规模更小却持续时间更长的尼加拉瓜革命，几乎都有代理人战争的影子。

以拉美的尼加拉瓜革命为例。其从1962年持续到苏联解体前的1990年。首先是苏联支持的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推翻了索玛查家族的统治，接着，在革命成功之际，美国支持的反对派“尼加拉瓜民主力量”，表面上是为了争取尼加拉瓜人民更多的自由与民主权利，然而设在洪都拉斯的“尼加拉瓜民主力量”基地中，充斥着前朝索玛查分子。

不过，尼加拉瓜内战，战争规模毕竟有限——以反桑地诺民族解放阵线者来说，美国支持的“尼加拉瓜民主力量”不过区区八千人的兵力，另有一支印第安武装更是只有两千多人。在尼加拉瓜，美苏能够售卖的也不过就是一些传统的枪炮，顶多有些低端武装直升机、近程导弹之类充作重型装备。在中东，则不然。苏联可以卖“飞毛腿”导弹给伊拉克，美国更是向伊拉克售卖了不少化学武器。

两伊战争，打了八年——伊朗死亡35万人，受伤70万人;伊拉克死亡18万人，受伤25万人。特别是伊拉克对伊朗的军队和平民动用化学武器，在战争史上，抹上了极为残酷的一笔。美国打着搜剿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幌子攻入巴格达，却很少提起——伊拉克这些化学武器是从谁那儿买来的。

苏联解体，冷战结束。然而，代理人战争并没有烟消云散。

中东，正是代理人战争的热战场。

譬如去年7月，当伊拉克政府军攻入摩苏尔，“伊斯兰国”剿灭在即之时，库尔德人又开始闹起来。尽管库尔德人没有立即宣称从伊拉克独立，但在伊拉克反恐战役甫一结束时，库尔德人立即向伊拉克政府发难，要求更多的自治权利。

俄罗斯战略文化基金会亚历山大·库兹涅佐夫认为，库尔德人和伊拉克政府军之争，预示着新的代理人战争即将揭幕。

伊拉克政府军、“伊斯兰国”、库尔德人，包括伊拉克国内阿拉伯复兴社会党的残余力量，手里的武器，无不是得自西方，特别是美国。中东各派旗鼓相当的角力，无疑让美、欧的军火商大发其财。

对于美国政府而言，只要时机合适，当年完全可以和萨达姆·侯赛因合作，也可以和本·拉登合作，那为什么就不能通过种种渠道卖给“伊斯兰国”武器呢？

库兹涅佐夫认为：“一场新代理人冲突可能爆发，为‘伊斯兰国’提供了喘息契机，使其得以继续生存发展。”而当“伊斯兰国”茁壮到一定程度，美国又会寻找新的代理人收拾这股势力——毕竟，唯有找到平衡点，才能让军火销售长销不断。如果一方被彻底剿灭了，那未来这武器还卖给谁去呢？

亲自出马意味着什么

叙利亚内战，其实是标准的代理人战争。

所谓叙利亚内战，指的是从2011年年初持续至今的叙利亚政府与叙利亚反对派组织、“伊斯兰国”之间的冲突。叙利亚的反政府示威活动于2011年1月26日开始并于3月15日升级，随后反政府示威活动演变成了武装冲突。

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一再要求敘利亚总统巴沙尔下台。

在阿拉伯世界来说，尽管巴沙尔是什叶派中的阿拉维派，而萨达姆·侯赛因是逊尼派，但两人有一个共同点——总体上偏向于政权的世俗化。包括埃及的穆巴拉克、利比亚的卡扎菲等，都算阿拉伯世界偏向世俗化的政权。

以如今的叙利亚为例，反对派中包括了逊尼派中的圣战组织、基地组织、塔利班等。搞笑的是，此等包含了照理来说与美国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基地组织成员的“叙利亚国家理事会”，却一度得到了西方社会的支持，也得到了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和阿拉伯国家联盟的承认，称他们组建的“叙利亚国家理事会”是“叙利亚人民的唯一合法代表”。

然而，因为叙利亚内战中还搅入了“伊斯兰国”势力，由此导致乱局更乱。对于这一极端狂热的活跃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恐怖组织，美俄是有共识的——打击！

然而，在打击“伊斯兰国”之余，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马不停蹄发起对叙利亚政府军的攻势。2017年4月7日，美军向叙利亚一空军基地发动突然袭击，向该基地发射了50多枚巡航导弹。特朗普称，这是为了报复叙利亚反对派控制区内发生的化武袭击。

尽管这样的军事打击，只是美国对巴沙尔政权的一个小教训，并不意味着将进一步采取军事攻势，然而，巴沙尔的“后台老板”俄罗斯却坐不住了——立即出兵，帮助巴沙尔打击反政府武装和“伊斯兰国”。

而美军在叙利亚也有打击“伊斯兰国”的任务。早在2014年奥巴马执政时期，美军就曾出动F-22打击“伊斯兰国”。当年9月22日，美军F-22与巴林、约旦、沙特、卡塔尔和阿联酋5个阿拉伯国家空军联合行动，打击 “伊斯兰国”在叙利亚境内的多个目标。此外，美军还单独空袭了另一极端组织“呼罗珊集团”在叙利亚西部的目标。

如果不是美军亲自公布F-22的行踪，包括“伊斯兰国”在内的各方，怕是根本不知道挨了谁家的炸。毕竟，F-22是隐形飞机。

而随着“伊斯兰国”在叙利亚境内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小，导致美军空袭“伊斯兰国”时，不得不越来越多的接近帮巴沙尔站台的俄罗斯战机。

去年11月19日，美国《航空周刊》杂志即曾报道称：“美军在叙利亚部署的F-22战斗机部队指挥官透露，他们与俄罗斯的空中对峙每天都要发生好几次，而且这些对峙的激烈程度越来越高，已经到了‘刀锋边缘’的程度。”该杂志还爆料称，美国空军第95远征战斗机中队指挥官“公牛”中校（因其本人要求，只能透露其呼号）说，他的飞行员们发现俄罗斯飞机在叙利亚上空采取的出人意料、具有潜在威胁性的行动正在越来越频繁。美军飞行员们频繁对俄机近距离喊话，因为他们接近到了使用武器攻击地面联军部队的距离之内。

而俄罗斯的态度则是——先让刚完工即将出厂的苏-35从工厂直飞叙利亚战场执行任务，再派出尚未服役的苏-57前往叙利亚。

苏-35是欧美标准三代半战机，除了没有隐身性能，在飞行性能上来说，不比F-22差，甚至有独到之处。当然，此款比四代战机F-22晚服役近十年的三代半戰机，与F-22确实存在代差。去年6月，当苏-35挂载老式R27导弹，在叙利亚上空飞行时，据称接收到美军F-22飞行员的无线电喊话，却不知道F-22的具体位置。一旦F-22发起攻击的话，恐怕俄飞行员连招架之功都没有。

这也可能是俄罗斯匆忙将尚为进入服役状态的苏-57派往叙利亚战场的目的。

根据网络上流传的视频可知，俄罗斯两架第五代战机苏-57，在4架苏-25攻击机、4架苏-35战斗机和1架A-50U预警机的伴飞下，飞抵叙利亚赫梅米姆空军基地。

俄军内部人士的消息称，苏-57战机飞临叙利亚，是要测试其在“半作战环境”中的雷达系统和电子设备性能，武器系统并不是本次试验的重点。俄罗斯卫星通讯社2月26日报道称，俄罗斯专家表示，苏-57装备的N036雷达将保障几乎全向的空中情况监察，使得苏-57可以“超越美国的F-22与F-35战斗机”。

借实战环境检验新式武器本来就是各国的常见做法，据统计，自俄罗斯介入叙利亚内战以来，已经在战场上使用了2000多种新武器。比较知名的有米-28UB武装教练直升机、苏-34、苏-35，包括苏-30SM战斗机，都在叙利亚进行了第一次实战。俄军目前拿得出手的新装备，都在叙利亚进行过测试。像图-22M轰炸机、图-160轰炸机，以及各种空中打击武器装备都在叙利亚进行过各种测试。“测试完毕后，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做设计修改，对未来进行出口都有很大的作用。”军事专家杜文龙分析，“俄罗斯此举，能够让靶场最大限度地等于战场，提高它在实战中的作战能力。同时，俄罗斯军火的出口，也由于这些武器在叙利亚的出现而得到了推广，所以叙利亚的作战行动对俄罗斯来讲，第一是战场，第二是市场。从战场的角度可以检验武器装备作战效能，从市场方面，可以让自己的武器装备尽人皆知，今后的军火‘蛋糕’和武器装备综合作战能力的增强，都和叙利亚的试验有密切关联。”

种种迹象表明，俄罗斯将拿得出手的先进武器放到叙利亚使用，将俄罗斯的军事现代化进程至少加快了10年，所以此次苏-57亲自出马来叙利亚历练可谓顺理成章。

不过，又为何苏-57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回呢？

军事专家张召忠是这么说的：“主要是叙利亚那地方太凶险了。且不说什么F-22、F-35都在那儿扎堆，还有预警机、电子战飞机都在那候着呢。且不说叙利亚战场上现在打得有多乱，还有美国、土耳其、以色列这一堆豺狼虎豹都在那儿围着。”俄罗斯派出苏-57试探美欧的同时，美欧也瞪大了眼睛在看苏-57到底有几斤几两。

这次苏-57短短几天的叙利亚游，无非是在中东这一新武器试验场找一点儿感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