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彩陶纹饰的文化蕴涵初探

摘要　中国原始彩陶是中华艺术的灿烂篇章，原始彩陶纹饰则是陶瓷艺术装饰的第一个高峰期，它在绘画和文化方面都取得了光辉的成就。本文就原始彩陶纹饰所蕴涵的丰富的文化作了探讨，主要从“彩陶纹饰所折射出的远古的精神力量”、“彩陶纹饰是原始社会生活的反映”、“彩陶纹饰是原始社会思想文化积淀”三个方面展开论述。

关键词　原始彩陶，纹饰，文化，精神，蕴涵

1引言

历史悠久的中国原始彩陶是人类文化和智慧的结晶，她造型优美，纹饰丰富，集实用与艺术为一体，有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在时间上，原始彩陶大体可以分为半坡、庙底沟、马家窑、半山、马厂五个重要时期，每个时期的彩陶装饰纹样、装饰风格都有所不同，但总体来说原始彩陶的纹饰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具象的人、动物或植物类的形象；一类是抽象的几何形象，以几何纹为主，表现了古朴、简练、刚劲、单纯的艺术风格。

弗朗兹·博厄斯在《原始艺术》一书中写到“原始人的艺术存在两种因素：一种是单纯的形式因素，只靠形式给人以艺术的享受，另一种是形式本身具有某种含义，在这种情况下，含义就赋予艺术品以更高的美学价值。世界上众多的民族艺术品从表面上看仅仅是单纯的形式装饰，而实际上却同某些含义相关联。”彩陶艺术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遗产，一直以来都得到国内外的高度评价，其纹饰中蕴涵的美学价值是不可否认的。下面笔者将从几个方面来讨论优秀的彩陶纹饰所映射出来的文化精神。

2原始彩陶纹饰是远古人类精神力量的体现

中国远古社会的“礼”，也写作“禮”，《说文解字》上解释为：“豊，是行礼之器，本义是举行仪礼，祭神求福。”王国维在《释礼》中解释“礼是祭祀仪式中盛饮食的器皿”。中国原始“礼”仪式不仅包括了诗、歌、舞，还有一个重要的组成即饮食。在落后的原始社会，彩陶的出现是因为生活的迫切需要。彩陶器皿基本上是用来饮食和墓葬的，这样，彩陶艺术、彩陶纹饰就和远古人的精神文化有了联系。彭吉象主编的《中国艺术学》中写到，“礼在原始时期就是图腾巫术仪式，彩陶作为饮食器具是与礼相连的，也就是与图腾和神话观念相连”。

原始社会在生产力相对低下的情况下，人们的衣食住行也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对安全感的要求是他们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在不同的氏族中可能会有某种象征物作为他们的精神寄托。原始人类对某些自然现象不理解，认为是一种神灵的作用，于是为了和那些虚幻的神灵沟通便产生了某种宗教信仰或者某种巫术仪式。英国人类学家泰勒在《原始文化》一书中提出，原始艺术起源于原始巫术，而原始巫术根植于原始人万物有灵的世界观，他说：“野蛮人的世界观就是给一切现象凭空加上无所不在的人格化的神灵的任性作用……古代的野蛮人让这些幻象来塞满自己的住宅、周围的环境、广大的地面和天空。”

青海大通县上孙家寨出土的马家窑文化代表作品——舞蹈纹彩陶盆(图1)，是当时彩陶中罕见的描绘人物形态的作品。盆的内壁上绘制了三组人物挽手起舞的情形，虽然未用写实的手法去绘制，但却抓住了舞蹈的动态，体现了原始社会的特有情节。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一书中也说到这件作品，他认为这个舞蹈纹饰不是单纯地表现了先民劳动之后在大树下休息欢快的舞蹈的场面，而是对一种重要的巫术仪式活动的记载，不能简单地认为是一种随意的舞蹈的表现。他还说纹饰上的人物“操牛尾，干戚羽旄”也印证了古代文献关于仪式歌舞的记载。除此之外，彩陶纹饰中还有人蛇交融、人鸟交融、人鱼交融等纹饰，蛇、鸟、鱼在一些文献上都有过记载，说它们是人们的一种崇拜或是一种对神的信仰。《山海经》上有记载“女娲，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帝王世纪》上记载：“夏后氏，姒姓也，母曰修已”，“姒”和“已”都指蛇。彩陶出现了古文献记载的纹饰，实际也是对文献的一种印证。

图 1 舞蹈纹彩陶盆

正是这些彩陶纹饰让我们感受到了远古人的精神文化意识，由于当时社会还处于不文明状态，他们没有办法去了解自然界，于是把许多现象都当作是神的作用，所以他们通过自己特殊的方式，如用宗教仪式、图腾去表现他们的思想情感，这种精神意识被表现在与“礼”相关的器皿上，正好能达到他们与天地沟通的目的，这种精神力量质朴而神秘，单纯而有内容。

3原始彩陶纹饰是对生活的真切感受

艺术源于生活，这句话适用于任何时段的艺术。“生活是艺术的源泉，它是第一位的。”这句话充分表明艺术中蕴涵的文化思想是和生活分不开的。

新石器时代的彩陶艺术创作也是与生活分不开的，其纹饰也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活状态，远古人会与什么有联系，他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以及他们最关心什么等问题，都能在其中得到体现。比如陕西西安半坡出土的人面鱼纹网盆（图2）就是仰韶文化中的代表作品，盆的内壁上相对地画着两个人面，头上戴着尖顶带毛的帽子，双眼眯成一条线，倒丁字形的鼻子，嘴里叼着一条大鱼形的东西，耳朵两侧还各有一条小鱼，两个人面之间的空间，另画着两条大鱼，两人两鱼各自相对，形成十字形布局。 人鱼融为一体、形象质朴可爱，这正表现了人类童年的天真稚气和与自然的亲切关系。半坡彩陶绘鱼的形象反映了鱼在当时生活中的重要性，它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当时捕鱼是人们获取食物的重要手段，这一观点与历史上记载的原始人生活中打猎、捕鱼、采集的生活方式是一致的。

图 2 人面鱼纹网盆

还有，大多数的彩陶纹饰都能严格而有序地布满器皿的四周，不同的元素通过一定的组织方式形成对比、和谐、统一的韵律。这种韵律也是来自于生活，并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活状态。在当时没有严格法律制度的社会，人人是平等的、自由的。人们一起劳动，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节奏感和韵律感，然后把这种上古意思抽取出来用在歌、舞、绘画上，所以这些艺术都是在劳动的条件下一起发展起来的。原始彩陶反映了人类最早的生产活动，蕴涵了原始社会人们的生活。

4原始彩陶纹饰是思想文化的积淀

原始彩陶纹饰除了动、植物纹以外还有大量的几何纹饰，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一书中认为，这些抽象的纹饰由具象写实的纹饰演化而来，是一种历史文化的沉淀，他列举了鱼和鸟的演化过程，那些写实的纹饰所具有的含义最终都归为一条有意味的线。他认为，彩陶上那些点、线、面都是“有意味的形式”。在彭吉象主编的《中国艺术学》里也说到彩陶的几何纹饰，他认为彩陶几何纹饰是具有一定内蕴的，它从具象到抽象的过程符合了中国原始意识形态的演化轨迹，即“由实到虚”正好符合了“由神到气”的演化思想体系。他还认为彩陶演化的这一过程不是刻板的僵硬的演化，不是西方逻辑的抽象，它存在活跃生动的心灵，不是单纯的表现形式，是内容和文化的积淀。这些都表明了我国远古时代的彩陶纹饰是一个灵动的画面，生动地体现了中国优秀而古老的文化。另外，几何纹饰的黑白对比画面和不断延续也体现了哲学中阴阳互渗、天地合一的观念。

在马家窑大型彩陶壶（图3）和马家窑文化旋涡彩陶纹盆（图4）上，我们能清楚地看到纹饰是由圆圈和曲线构成的，圆圈内部大面积的空白，周围布满了曲线，形成虚实对比。这些有序排列的曲线往往是围绕多个圆圈铺开的，这些曲线在开始部位是围绕一个圆圈，结尾的地方又围绕着下一个圆圈，构成了一个无止尽的旋涡图案，同时圆圈里绘制的黑色圆点好似鸟的眼睛，给人以神秘感。正是这种表现方式解答了远古的文化之根本，万物互渗，宇宙同一。类似的例子也很多，如蛙纹、鱼纹在《美的历程》和《中国艺术学》都有论证。不管是鱼、鸟、蛙的从写实到抽象，还是旋涡纹和花叶纹的阴阳互转，都是中华文化意识的集中体现。

图3 大型彩陶壶

图 4 旋涡彩陶纹盆

不论是半坡、马家窑或是庙底沟等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其纹饰都具有一定的文化底蕴，折射出远古人类的精神力量和上古含义，它们是我们中华民族艺术的瑰宝，是中国原始文化的经典，它不单纯是艺术的最早表现，也是远古事件和远古人思想意识的记载，远古意识和精神通过绘画被客观化，为我们研究中华文化提供了生动的画面。总的来说，原始彩陶纹饰用单纯、质朴的方式表现了原始社会的面貌，神秘而真实。

参考文献

1彭吉象主编.中国艺术学[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2李泽厚著.美的历程[M].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6

3郑为著.中国彩陶艺术[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

4弗朗兹.博厄斯（美）.原始艺术[M].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

5边平恕著.李可染[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6金维诺著.中国美术史论集[M].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04